热点聚焦：第一章 桃夭（1）上

青山辰时的天，晨光熹微。

玖枝一行人早早地换了衣裳，理了鬓发，描了新妆，跟着昨天的念名册的双袖一路穿花拂柳，来到九卿峰的正房大院。

(资料图片)

众人绕过穿堂，迎面正是正院的五间清厦连着卷棚，四面出廊，廊上不挂鹦鹉、画眉等鸟雀，却只错落有致生长各色奇花异草，朱红栏杆藤蔓攀援。台矶之上，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，玖枝偷偷瞧去，似乎与昨天给她们送三餐的丫鬟们，形貌相似。丫头们见人来了，忙忙起身行礼，“双袖姑姑。”

双袖受了礼，问道：“主上可醒了？”

其中一丫头道：“已经醒了，花间姑姑正在伺候主上梳妆。”

双袖道：“你去回禀一声，就说我带着人到了。”

丫头道：“是。”

在正厅等了一刻钟，玖枝听到廊下有人喊，“主上到了。”

双袖立时领人行礼，“主上。”

鹅黄色的织金软锦轻巧在大理石砖面上留下一道残影，遍地绣折枝玉兰的裙摆，花蕾欲放，绿叶青翠，“好手艺！”玖枝心中暗叹，这样精细鲜亮的绣工，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绣娘恐怕都稍逊三分。

正出神，玖枝听到人声缓缓道，“起来吧，人都到了。”

不急不徐，不闻喜怒。玖枝知道，是九卿峰的峰主到了。

花间道：“到了，请主上示下。”

数秒的沉静，玖枝听到上座的七长老道：“泽兰去了，二等丫头还缺一个，补上一个就是了，另外近日药坊事多，再添三个专管药阁，剩下四个，就跟着立夏管理药园吧。”

“是。”花间道，“主上可定了谁补泽兰的缺？”

又是数秒的沉默，玖枝只觉有凌冽的目光在她们的身上一一划过，压得她背脊弯得更低。不知多久，玖枝听到汝嫣叫她的名字，“玖枝。”

“是，”花间转身道，“玖枝，自今日起，你就跟着双袖学规矩，其余的人，立夏，萝月，你带人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青山主峰九疑山，终年云飘雾绕，苍天槐树成荫成林，千竿翠竹蓊润氤氲，草木深处清泉流泄，鸟雀清鸣藤蔓缭绕。

汝嫣带着人经过西院时，九疑峰掌事姑姑青羽正在训诫昨日刚到小厮和丫头，汝嫣眸光掠过十数位低眉顺眼的小厮丫鬟，转头问身边的花间，“都是昨儿新送来的？”

花间道：“是，都是玉竹姑姑亲自挑选出来的。”

汝嫣点头，“玉竹挑人的眼光好，她挑的，都是极好的。”

双袖撇撇嘴，“眼光倒好，只是嘴太毒，好管闲事的，还以为她家住海边呢。”

玉竹此人，眼光毒辣犀利，办事老练利索，赏罚分明，时风月正是看到她的这一长处，特别将她调做青山的总掌事。只是这人素喜有几分好管闲事的习性，仗着身份也会有几分拿乔，故此总有比她低阶的丫头暗自埋怨。双袖正是其中之一，加之昨日玉竹又说她不懂规矩，新仇旧恨，又加一层。

花间听了，登时厉眼急呵道：“双袖，慎言。”

在下妄断上位言，双袖的话只在自家屋里说说也罢了，若传到外人耳中，少不得要被人议论九卿峰的丫鬟没礼数。此时正在九疑山，一言一行，也当谨慎为上。花间的话，提醒了双袖，双袖自知嘴快，受教敛眸，再不言语。

汝嫣见状，眸光掠过双袖，淡淡道：“隔墙有耳，双袖你的嘴，太快了。”汝嫣开口，双袖更觉羞愧，头低得更低了，“是，谢主子教诲。”

一行人去了正房大院，门口早有丫头们等着了。见到人来，忙迎上来行礼，“七长老。”

汝嫣道：“兄长可起了？”

那丫头道：“已经起了，在暖阁等七长老。”

汝嫣点头，转头吩咐道：“你们退下吧，早上我不回去了，叫个人回去说一声，还有，你们的早膳还是同青羽她们一道吃了，不必等我。”

花间等人答道：“是。”

一时进了暖阁，红木雕花大圆桌上早已摆了各式的早膳点心，见人来了，侍奉的丫头含笑忙捧饭安箸。汝嫣细细瞧了桌上的点心，笑道：“今儿有些奇怪了，兄长准备的都是我素日喜欢的，这一桌子总让我觉得，兄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，没安好心啊。”

青山掌门澹台南风忍俊不禁，指一指汝嫣道：“你这丫头，越发难伺候了。”

汝嫣笑着坐下，道：“到底是我难伺候，还是兄长心里有什么呢？”

澹台南风笑道：“先用膳。”

听如此说，汝嫣心念微动，大概知道澹台南风要和自己说什么了。一时饭必，漱了口，又吃了茶，两人在里间的贵妃榻上坐下喝茶说话。

澹台南风道：“前日北上城送来请帖，下个月初九，北上城掌门千重关门弟子的拜师礼，邀请我们前去。风月和拂衣无暇，北青闭关，若尘在准备听学之事，就让逾月同你一道去。”

“千重又收关门弟子了？”汝嫣惊异，“我记得，三年前他不是才收了一个关门弟子，怎么又有一个了？”

澹台南风道：“听说这位关门弟子天资上佳，千掌门尤其爱惜，为此开特例收为关门弟子。”

汝嫣微微皱眉，道：“到底什么天资，能让千重这么喜爱？”

澹台南风道：“听说不足弱冠的年纪，修为已经到达三阶，只差一步，便可跨入四阶。”

“三阶？”汝嫣略感震撼，“不到二十岁的三阶，天赋确实上佳，难怪千重执意要收为关门弟子，这样的资质的确少见。”

《青山史记》有载：苍茫大陆，仙山飘渺，修仙之人不计其数。

天道十二阶，一阶至三阶为入门，四阶至六阶飞跃，七阶至九阶成长，十阶至十二阶羽化登仙。

修仙之人，只要天资尚可，又有名师教导，入门不是难事，而由六阶入七阶，进阶之境，扼杀多少有志之士，若非有温厚仁爱，宏大敦实的内心之境，实难跨越。

修行之路，内外兼修。

灵力的进阶为外在修炼，心境的修炼是内在的修炼。如此两厢交替，修行之道，更是难上加难。

苍茫大陆，停在六阶的，止步九阶的修行者不计其数，那些登上十阶的修行之人，不是已经羽化登仙，便是各宗门之首。例如，北上城千重掌门，是十阶行者，再比如澹台南风，十一阶行者，只差一阶便可羽化登仙。

而千重新收的关门弟子还未弱冠，已经到达三阶，以千重的能力，在两年内助他进入四阶，是板上钉钉的事。只要心境修行上不作妖，突破六阶是指日可待的，而只要踏过六阶，突破九阶便增加了数分把握。

现如今苍茫大陆，九阶以上仙者可谓凤毛麟角。无怪千重宁可破戒也要把他收为亲传弟子。

澹台南风点头道：“玉文的天赋已经是极好了的，但他跨入四阶已经过了弱冠年纪。”

汝嫣颔首，她知道的，九疑山的首席大弟子宋玉文天赋极佳，修炼磨练上，亦是勤勤恳恳，丝毫不肯放松，便是这样，跨过三阶，进入四阶，也是二十一岁的事了。

不足弱冠的四阶，天赋资质，是相当惊人了。

澹台南风似乎想到了什么，问汝嫣道：“夭夭可想过收一个亲传弟子？”

汝嫣摇摇头，道：“兄长说笑了，药师如此挑天赋的修行，是少有人修行的。”

确如此言，药师的修行，除了内外兼修的修行，更有一重静心的修行。

静心修行，不同于修仙之人的宁静而祥和的心境修行，药师的静心在于灵、魂、体三方的静而动，动而静的灵活变动的修行。药师心境的修炼并无修炼的技法，又无修炼的法门，连入门都无路可寻，这令无数渴望修炼成为药师的有志之士，纷纷丢盔弃甲。

且，大陆苍茫，除却药师，更有药者。药者，医者也。医者医人，药者医仙。一个宗门，一脉宗族，可能没有药师，却一定会有药者。青山之所以能在不计其数的仙山之中，占得一席之地且稳居高位，除七位皆在十阶以上的长老，更有一位十二阶满阶药师——汝嫣。

历年青山集贤，想要投入汝嫣门下的药师也有不少，然而汝嫣却未收一徒，只选了几个颇有天赋的弟子，入门习学。

澹台南风见汝嫣摇头，指尖轻点她的额间，笑道：“是夭夭眼光太高，凡夫俗子瞧不上。”

在九疑山用过午膳，汝嫣去了一趟千岩峰，和五长老江逾月商议了一番贺礼的事，又去九霄峰与时风月细说了何时出行，何日回来等琐碎事宜。

时风月一一听了，又叫玉竹和长春安排车马物什，又转向汝嫣道，“方才听你说话有些喘，可是昨日受风了？我让小厨房炖了一盅枇杷叶蜜枣汤，你先喝了再回去。”

汝嫣弯弯眉眼，笑道：“二哥果然最疼我了。”

时风月笑道：“自然要多疼你一些，咱们几个兄弟姐妹，还指望着夭夭的手艺吃饭呢。对了，送千重掌门的拜师礼的贺礼，你和逾月可定下了？”

汝嫣呷了一口茶，道：“定了，三年前是两串红玛瑙十八子手串和一对矾红彩鱼藻纹瓶，两瓶紫灵丹，并一卷《千里江山图》，今年不比往年，不可少了。我与五姐商议过，一对犀角雕山水人物杯，一对粉彩描金云蝠转心瓶，并一柄墨玉嵌白玉蟠龙如意，再两瓶玉骨粉，二哥觉着，如何？”

时风月点头笑道：“不错，纵然没有其他古玩，只两瓶九阶玉骨粉，青山的这份礼也足够重了。”

汝嫣敛眸笑道：“北上城与青山素来关系交好，此次千重掌门得此弟子，咱们青山的礼也不可薄了，白叫人笑话。原本照我的意思，还应再加两株七星海棠并两瓶五阶固本丹，但五姐说，此次千重掌门再收关门弟子，是为破例再收，多有避忌。便是北上城再热闹，但咱们这礼也不可送得太过招摇，两瓶九阶的玉骨粉已经十分妥当，再添几样，更是稳妥了。”

“逾月思虑的不差，”时风月呷了一口茶，缓缓道，“破格再收，本该多有忌讳，但千重掌门生性阔朗，素来不理会这些，因此遍邀宗门，又大宴宾客，咱们送礼，既不能少了面子，又不宜招摇，这样便很好了。”

汝嫣道：“五姐也是这个意思。既然二哥也说不错，那我便拟了礼单，先送去与掌门过目，再去藏宝阁与易大长老过目，等到了日子，我再亲自带人去取。”

正事说完了，两人又说了些闲话，至晚间掌灯，用过晚膳的汝嫣才回了九卿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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